“你又来啦？”

飞机降落新西伯利亚那一刻，我第一反应是：“我疯了吗？”零下十八度，天还没亮，机场大厅里冻得跟进了冰窖一样。

我裹紧了羽绒服，门口站着一排人，脸色都差不多——青的。

一个司机举着写着我名字的牌子，他一看我，嘴角一翘：“五年了，你又来啦？”

是啊，又来了。说实话，我不是来重游故地的，是因为工作，一场莫名其妙的环保论坛要在伊尔库茨克开，我心想既然要去，不如顺便再看看俄罗斯这几年有没有变样。

说真的，有变吗？变是肯定变了，但有些事，根本不动如山。

手里的工资，跟官方报的完全不是一码事

俄罗斯的官方平均工资数据，听起来像某种玄幻小说，写得很梦幻。说人均月薪已经相当于八九千人民币了，但一问出租车司机，他咧嘴一笑：“别信，能拿到一半就偷笑了。”

开出租的、送外卖的、开网约车的、卖自家腌菜的，这些才是活着的人。他们不跟你谈理想，就一句话：“想吃饭，得干。”

街上车子挺多，看着热闹，仔细一瞧，右舵左舵都有，啥车都有，真的是能跑就行。

最夸张的是我打的那辆车，方向盘竟然在副驾那边，一路我都不敢看路，怕司机下意识右转就进沟里去了。

中国制造的存在感，直接把脸贴上来了

以前来俄罗斯，街上最多的是德国车，现在？比亚迪、吉利、奇瑞，整整齐齐一排，我真差点以为回到了国内某个三线城市。

广告牌也不藏了，写着大字“我们选中国品质”，那种味儿，熟得很。

我去找麦当劳，找了一圈，发现名字变了，叫“美味就在那里”。

门口的M还在，但变成了两个炸薯条拼一起的样子，配色都没变，味道也差不多，连可乐都是换了商标但一喝就知道：嗯，这不还是那个味儿嘛。

优衣库、Zara走得干干净净，曾经那些“打扮门面”的西方品牌，现在全靠俄罗斯本地厂商和“中国制造”撑场子，别说，还真撑住了。

吃饭像穿越

这次最让我震惊的，不是冷，不是雪，不是语言，而是……价格。

超市里的牛奶六块钱一升，鸡蛋三块钱六个，一整袋洋葱才十块。

更离谱的是我去看了一场小剧场的话剧，票价换算成人民币才五十多。买了瓶香槟庆祝，居然也就一百来块。

我当时就想，这日子，不是说经济制裁吗？怎么活得比我在深圳还滋润？

公交车也是便宜得离谱，起步价合人民币两块，地铁还干净还准点。打小巴也可以用手机转账，很多司机懒得收现金，直接甩给你一个二维码。

我站在西伯利亚的雪地里，手机扫码坐车，差点以为在上海。

土豆吃出花儿来了，红菜汤喝出信仰了

如果有一个国家能让你每天三顿吃土豆还不腻，那就是俄罗斯。早餐是土豆泥配酸奶油，午餐是炸土豆条夹熏肉，晚饭……你猜？土豆炖牛肉！

我一天吃仨土豆菜，心想要不是我肠胃好，这会儿应该已经化成薯条精了。

还有红菜汤，不吃不知道，一吃真上头。汤里飘着红菜根、卷心菜、洋葱、猪油，一大勺白奶油搅进去，一喝下去整个人都暖了。

那种暖不是物理上的，是“啊终于有人疼我”的那种暖。

街头小馆子性价比高得让人眼泪汪汪，五十块能吃到撑，老板娘还问你要不要再来点甜点。

我那天吃完饭站门口吸冷风，突然觉得，这才是旅行该有的味道。

微醺下的俄罗斯，是我最爱的样子

夜幕一落，城市换了一张脸。

我进了一家酒吧，刚点完酒，灯光一暗，一个小乐队就开始弹吉他唱老歌，气氛直接拉满。

有个小姑娘坐我对面，一边喝一边跟我聊她养的猫，说到激动处眼泪都出来了。我一边听一边给她倒酒，结果后来她喝多了，搂着我唱起了歌。

你说，这地方是不是太容易让人动心了？

还有一家爱尔兰风酒吧，店主是个留着红胡子的胖子，笑起来像圣诞老人。

他看我是亚洲面孔，非要请我喝他自酿的黑啤，我一喝，直接封神。他说：“我们这儿人不多，但开心得很。”

我信了。

书太多太便宜，但笔记本贵到离谱

我本以为俄罗斯人不太爱看书，结果新西伯利亚市中心那家大书店，简直是文化重地。诗集、地图、小说、科普，应有尽有，价钱也不贵，基本二三十人民币就能拿下。

但要是想买个精装笔记本，呵呵，最低也要四五十块一个，图案还特别老派，仿佛从1987年穿越过来。

我捧着一本旅行随笔走出书店，突然觉得，这国家虽然有点混乱，但精神世界还挺讲究。

街上走着兵，路边坐着人，安静得像电影

地铁口贴满了征兵广告，大字标语上写着“为了祖国，站出来”。站台上，一群穿军装的小伙子在笑着聊天，背后站着一个流浪汉，围着破毯子，手里抱着吉他，弹着《喀秋莎》。

伊尔库茨克相对文静些，乞讨的人不多，更多的是坐在街边晒太阳的老奶奶，戴着毛线帽，嘴里哼着歌，仿佛全世界都不值得她操心。

但小偷也有，我手机差点被偷，一回头那哥们看我一眼，尴尬地说了声“对不起”，我当时人都傻了：小偷还有礼貌的啊？

出租车司机能写一本现代俄罗斯史了

我最爱跟出租车师傅聊天。话多，故事也多。

有个司机说他原来是工厂工程师，90年代一夜之间失业了，只能拉车糊口。他一边开车一边指着窗外的房子跟我说：“看那楼，战前两百万卢布，现在八百万，是不是很疯？”

我点头。

他说：“战争啊，对有些人是灾难，对有些人是发财。”

我又点头，但这回，心里凉了一下。

以为穷，结果房价挺能打

伊尔库茨克房价都上万人民币一平了，圣彼得堡和莫斯科更是高得离谱。一套普通两室，随便都要两百万人民币起跳。

有人说俄罗斯人房产观念重，说到底还是没有安全感。你想啊，房子在手，哪怕失业、总还有个窝。

听着听着我就不想回了，毕竟那边我也买不起房，这边我……一样买不起。

爱情不是童话，是乌龙

我在酒吧认识了个女孩，叫娜娜，文学系毕业，一开口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、帕斯捷尔纳克，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大学读的是市场营销。

我们看展、喝酒、聊哲学，进展神速，我差点以为这是《恋恋笔记本》俄罗斯版。

结果她爸妈突然找我，说：“她其实17岁。”我脑袋当场嗡了，我活了这么多年，还没被未成年骗过感情，这次真是吃了个教训。

我悄悄离开酒吧那晚，街头灯光暗暗的，冷风一吹，我突然想起那句俄语：“Жизнь – это боль”（生活就是痛）。

荒唐是日常，温柔也是真的

有一天我冻得不行，一个路过的小哥看我直哆嗦，递了一杯热咖啡，还说“我们东欧人不能看人冷”。那一刻我真的想抱住他哭一场。

我坐在公交上看到一个老太太在教年轻人怎么围围巾，嘴里念叨“不要冻坏脖子了”，年轻人笑得像孙子听奶奶讲故事。

街头一个醉汉躺在长椅上大笑，远处歌剧院门口人穿正装排队，我在中间站着，感觉这个世界太不合理了，但又特别可爱。

下飞机的时候，全飞机人鼓掌。我问为啥？旁边大叔说：“习惯了，活着落地就值得鼓掌。”

再见俄罗斯，下一次见你不知道是啥样子了

这趟旅程结束的时候，我在机场回头望了一眼。

你说这地方变了吗？当然变了，吃的变了、穿的变了、招牌都换了。可人，还是那个味儿。

下次再来会怎样？不知道。